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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郭子焉专栏】:恶魔翅膀
发表时间:2012-06-21  浏览次数:2404 次
 

       

第一章
    海路是上海最欲望的一条马路,高高的法国梧桐遮天蔽地,而男和女,从这家百货杀进另外一家百货,出来时手上拎着大包小包。
    我开着我的307蹿来蹿去,从一家百货窜到另外一家。我的工作是百货渠道,免不了和送礼打交道。送礼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总有人要扮高尚,然后做出一副清官脸孔。我要能从他们的一个小举动,分析出他们的所要,然后投其所好。用带我入道的师傅的话来说,每个人都有他们的价钱,衡量我的工作是否成功就是能用善用最小的代价去换得最大的利益。
    这一点我做得不错,丽春百货的供应科刘科长,从来都是一副大义凛然公事公办的样子,但是看他安排品牌位置的的有意偏袒就知道,他的所有原则只不过有所收,有所不收。
    很多收礼的人,是需要一拉一推表现矜持。我和刘科长,也不算一天打交道,但之前,我只是一来一去的和他虚晃。这叫做混个脸熟,凭什么人家一定要收你钱帮你办事呢?又不是电视里的上百万的成箱成摞的送,收钱——收钱难道就不存在风险?所以这就需要先混了脸熟,平时有事没事跑勤快些,脸熟了,事就好办了。
    今天照例,去了办公室,他们办公室,没有隔档,一大票的人,在那里各忙各的工作。这一方面制造了难度,另外一方面,也制造了机会,你想呢,在那种人多的情况下,哪有让你一来一去推让的份,只要你塞得漂亮,你就送得出去。
    我先和他胡诌了半天所谓的促销计划,然后当着他的面拿起了一本他们的内部杂志,另一手早掏过了一张购物卡,购物卡小小巧巧,面额可一点不小,手机一遮一挡,顺势就夹进了杂志。这所有的动作流畅漂亮,所有人都没在意,可却一定要让刘科长看到。你越能轻松不带麻烦的帮他操作,他对你就越是信任。
    然后我把杂志放回原位,手指轻轻地敲了下,他自然领会,说话的口气也完全的变化,不错,效果达到。我也就继续客套了几下,然后就准备离开。
    有句俗话叫做有时有事,无时无事,做我们这行最忌这一点。所以,别一送礼上来就谈事,友情——友情比金钱重要——不是么?
电梯下去停车场,我的标致307瞪着两个大狮眼,2004年的第一代东风标致307,传说中的最多进口件,价格可绝对不便宜,这是我努力工作的结果。我喜欢法国车,一如我喜欢淮海路。车窗映着反光,前挡风玻璃上有个小小的纹印,纹印在里,娇俏可爱。
我会心一笑,顺手给莉娜发了一个消息:
“昨天玩得开心不?”
 她给我回消息:“坏蛋,别诱惑我,快点回公司,我爱你,晚上一起吃饭?”
 “你个小坏蛋,还好没有把我的车窗蹬碎,现在脚印作为证据正被我永久珍藏。”我发给她一张笑脸,笑脸盈盈。她爱我,我爱她。
    我和莉娜是完全的两种人,真不知道她怎么会爱上我。我们的地下恋情,在办公室谁也不知道。这有一种类似偷情的快感,每当走过她的椅子,我都会趁着人不注意轻轻推搡两下,她就一脸的无辜看着我,似笑不笑偏忍着的小嘴,任她的两片薄薄的嘴唇勾勒出我最爱的形状。而每当下班,我和307在拐角那里等她,小小的车内空间,就是我们粉色的温柔乡。
    “马上公司要来新的销售经理了。”她说。
    在这方面我们是搭档,工作原因,我不得不老往外跑,自然就少了很多办公室消息,她呢是我的耳目,而我反过来又为她出谋划策。
    不想当元帅的并不是好兵,销售经理一直是我觊觎的目标。老板找我谈过,我虽然口水长流,可当时当地我却不得不谦虚着摇手。
    我摇手归摇手阿,那叫客套!老板却还真的从猎头那里找来一个销售经理。于是我的假客气就变成了真生气。
    我在的公司是家大型私企。大型私企就是一家皇朝。阴谋和权术,从来就是办公室政治的主旋律。我时常自嘲,说在公司最多做的事情就是喊“喳,奴才在。”每当我学着清朝的公公做鬼脸时,莉娜总会笑得前仰后合。
莉娜不擅长这些,她刚进公司的时候扎着马尾辫子,一脸的纯真和楚楚,楚楚什么,楚楚可怜和楚楚动人。
307后座,我解开了她的马尾,她的长发妖娆又性感,皮肤却稚嫩若小孩。她蜷缩在我怀里,赤足,宛若白玉,她说我欺负她。
    “我爱你!”“我爱你!”“我爱你!”
    “是好爱还是很爱还是非常爱?”
    “是爱到了心窝窝。”
     莉娜听到这句话会乐不可支,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上左摇右晃,然后,忽然恶狠狠的咬我的肩膀。
    “不准叫痛,叫痛就是不爱我。”
    我不敢叫。
    莉娜不擅长阴谋和诡计,我在她眼里是强人,擅长处理这些棘手的“宫廷混战”,她最热爱的事情就是折磨我,这让她感觉比我还要强大。
 
第二章
    在向电脑那头的静子描述着莉娜,静子很安静,静子十七岁,柔柔顺顺的扎着马尾辫子。我向静子描述莉娜的时候莉娜已经离开了我。
   “那种痛苦是我不能忍受的。”我对静子说。
   “那种痛苦何止是我不能忍受的。”我对自己说。
    一朝天子一朝臣,这是惯例,新销售经理上位,旧班人马遣散。
   “我不会束手待毙的。”我说。
    莉娜斜倚着我,一脸的崇拜,我走到哪里,她就跟到哪里。
   “子焉,爱上你,我就再爱不上别人了,怎么办?”
   我开着车,上海街头,霓虹闪烁,灯光打在307的银色车身上,似是一条五彩斑斓的彩带。“那就爱我吧,爱我吧,尽情爱我吧。”我说。
    我开始散布各种消息,舆论一点点的朝着不利于新来者的方向走。造完舆论自然要来猛料,我不露声色的搜集着她的错误和证据,小小的挑拨下,一切都充满了不安的躁动。
    “一个人如果要被人利用,首先要产生被人利用的价值。”我对莉娜说。
    我们公司是一个巨大的私人企业,上下关系极其复杂,裙带关系盘根错节,销售部独善其身,因为都是外来招聘,所以都是浮萍。我也想过离开,但又有些舍不得,特别是莉娜。
和她第一次接吻,在她家附近,车厢里,昏暗的路灯下,其实是太快了,她和我都没有反应过来,唯有方向盘上的那只银色小狮子在咧开嘴的笑。
   “子焉,子焉,我为什么好怕?”
    她在我的办公桌的那头,我们却总是依靠qq来传消息。
   “有什么好怕的?”
    我在准备策划一起政变,我上窜下跳了不少时间,终于获得公司大半数的支持。
    莉娜后来说我心机深,说我不合适她。
   “我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,办公室政治属于工作的一部分,不是么?”
“难道我就应该举手投降吗?”
    这句话我问了两个人。问了她一次,问了自己无数次。
    我的政变未遂,原因是我的助理叛变。
    我的助理很能干一个人,耿直,有大姐风采,时常会发些脾气。我和她相互配合了两年,私交也很好,所以,我实在没想到,她竟然会说no。
 
第三章
    个人都有自己的障碍和心魔。我的助理叫小燕,燕子的问题在于她的婚姻。
    喊小燕,小燕其实不小了,快三十的年龄,婚姻几近破碎,半分居的家庭状态,我和她出过主意,这个主意就是快点有小孩。
    有个小孩就会好很多。小燕的眼神当时就有了光彩,不久却又黯淡。
    上海是天堂,上海是地狱,你爱一个人,让他来上海,你恨一个人,让他来上海。上海的贫富差距已经好像阶级壁垒,跨越阶层成为一件困难的事情。所以,当你每个月三千块工资,你千万别以为猪肉涨价后你的工资就会变成五千块。三千块将始终是三千块,并且一旦失业,三千块还不容易找。而添一个孩子,比养一部宝马车还要贵很多。
    这就是07年的上海,我和燕子在一起吃饭,我在给她出着各种主意帮助她挽回婚姻。那时候我们很要好,要好到了莉娜会嫉妒燕子。
   “你乖点。”我的神情恍惚,我给静子说。
   “别。”静子说。
    静子也失恋,网恋二十天,对方拖拉着种种借口不愿意去看她。
   “我很丑吗?”静子问我。
    我看到过她的照片,清清秀秀,你可以说不喜欢这种类型,可你却不能说她不美。“你又何必自己糟践自己。”我说。
    她现在正在高三,为了这段恼人的网恋茶不思饭不想。
   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惑,都会感到孤独,都会渴望理解和拥抱。07年春节前后的小燕,像个男人一样喝酒,然后趴在那里恸哭,我没什么能帮她的,只能给她递纸巾。
    “你可以给任何一个男人机会接近你,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?”07年年末的我,在爱情面前完全崩溃,我不顾尊严不顾羞辱我在哀求。
    “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不理我他为什么自私到这个程度?”静子高三,她一脑子都是她的初恋,她可还哪里看得进去书。
    我真的没想到燕子会背叛我!
    政变和弹劾是非常危险的事情,不能有人落在后面,更不能有人拒绝,否则士气和军心就会动摇,再然后,镇压和分化就不可避免。
    燕子拒绝,燕子拒绝得很彻底。
眼看成功,却好像到嘴的鸭子飞走了,我非常生气。我对莉娜说,看我怎么治她。
    莉娜和燕关系很要好,莉娜喊燕子叫妈妈,女儿自然会对妈妈好。
    莉娜对我辩解说,燕子不过是希望经济宽裕点然后生小孩。
    可是拉弓没有回头箭,办公室政治也是政治,首先要考虑的是立场,不站对立场就会出现危险,当然也可以两头讨好,但要表态时就需要表态,否则就会被双方面集中力量第一个干掉。
    干掉燕子很简单,木秀于林,风摧之。
    司马懿卧病不起,那边就忙乱了手脚,燕子再能干,也就两双手,更别说她背后还有个家庭的包袱。我再时不时的遥控捣捣乱,燕子所以被迫辞职。
    “为什么这样!”莉娜对我说。
    “这是工作。”
    “我爱的你不是这样的你。”莉娜说。
    “这是工作不是吗?”
    “不,这是私欲。”
     莉娜转身离去。
 
第四章
    一种痛苦,是把心理的疼痛转变为生理的疼痛,我依旧每天看到莉娜,而半夜的心绞痛甚至把我从睡梦里痛醒。
    “你很爱她吗?”静子问我。
    “何止是爱。”我回答。
    “你很爱我吗?”莉娜问我。
    “何止是爱。”我回答。
    “你爱我什么?”莉娜要刨根问底。
    “你有种我所没有的东西。”我在思索,我想不出词汇来回答。
    莉娜不满意,她要追问——“什么是你有我没有的?”
    她这句话问错了,于是我就一脸淫笑的引着她的手去捉我的弟弟。
   “别别。子焉,你乖一点。”
    莉娜的说话似乎还在耳边,我的疼痛无可抑制。我心中一痛,我原来以为一次分手不过是一场焰火的结束和下一场表演的开始。
    静子给我发消息,说他又给她发消息,喊她亲爱的。她说她浑身发软马上又要沉沦。
   “我觉得你那种爱情不是初恋。”我对静子说。
    如果初恋可以用疼痛来衡量,那我和莉娜的爱情就是我的初恋。

   “你是今生我最爱的。”每天半夜的心绞痛完全地把我出卖,我截住她,我说希望和她重新开始。
    “你应该和无数的女人这样说过了吧?”莉娜说。
    “你以后还会爱上别人的,是真正的那种爱。”我对静子说。“你会爱上他的呼吸,爱上他的体温,微笑和思想,而不仅仅只是简单的爱上一句半夜的问候。”
    我和莉娜分手两个月,我辞职离开。
    搬东西上车,她站在我的车前面,我看着她,307的狮子眼睛看着她,她穿着花裙子,她弯腰理了下鞋子,她似乎没有看到我,她就这样走开了。
   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,我会在半夜痛醒,莉娜的呼吸,莉娜的温柔,她的体温和微笑千遍万遍的围绕我,纠缠不去。
    “我觉得那个男人好烦,他怎么一点不考虑你的感受?你在高三耶,拜托让他别再骚扰你了吧,你安安静静的好好读书,准备高考。”
   “骚扰!”上帝啊,从我嘴巴里说的是骚扰。
    最后一天在公司,莉娜把我从QQ上拉进了黑名单,我发消息问,她给我回消息:“别再说那许多废话,我已经开始厌恶,觉得你比我妈唠叨,以后的生活也绝没有你,我就算有困难也会找别人帮忙,绝不找你。”
   我的心脏被完全的打穿,完完全全地被打穿。
   “怎么会这样,怎么会这样?”
   “你要忍耐住,我给静子发QQ,他如果再骚扰你,你一定要沉默,不吭一声,该关机时候关机,该拉黑名单时候拉黑名单。”
    我的心一阵地被刺痛,我所冷静表情教着小女孩的办法,不正是莉娜现在对我所做的吗?
    痛啊,痛啊。
    静子传给我一个笑脸,“那我万一孤独了,可以给你发消息吗?”
   “当然可以。”
     离开公司后,我治疗自己心痛的办法就是写小说。
    “为什么离开我?”
“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开始。”我问莉娜。两个月里,我颤抖,我绝望,我把车停在公司拐角,我把车停在她家楼下,我截住她。我一次一次的失控,我问她同样的问题,结结巴巴的乞求。
路灯昏黄,307陪着我度过生命中最黯淡的两个月,一切熟悉的车内布局,恍若还有她的气息。
    “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吗?”莉娜说,“你对我如何自己心里清楚,我实在不再相信你,不敢相信你,也不愿意相信你。”
    “结束了,别再骚扰我了,不要发邮件,不要发QQ,也不要发消息。”
    “为什么啊?”
     两条黑色人形,被路灯拉长,打在银色车身,去拉手,被甩开,去拉手,被甩开,然后分离。我没有力气站立,一屁股坐在马路的上阶沿,身边是车水马龙,心里却是无尽的孤寂和绝望。
    “我们一起努力吧,我忘记他,你忘记她。”静子给我发消息,消息的结尾宛然一笑。
    “忘记她?”
    我迷惘着开车在路上。
    “忘记她?”
    我开始每天写小说,小说里,她化身为千万种性格的女主角,而我与她缠绵。
   “我为你写部小说吧。”我对静子说。
   “我为你写部小说吧。”我对莉娜说。
   “你答应我的小说呢?!”分手时她说。
   “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会一辈子爱我。”她说。
   “郭子焉曾经浪子,浪子回头金不换。”我结结巴巴的说。
   “你还不明白吗?我不爱你了,我不要你了。”
   “随便你怎么样,都与我无关。”
   “我们相互做对方的稻草吧。”我对静子说。
   “相互着做对方的救命稻草,相互支撑对方走过这段最悲惨的时间。”我说。
    静子给我发了一张笑脸。
    我和静子没有认识多久却相互做了对方的稻草。
   “相见是缘分。”静子后来对我说,她说这话的时候在我身边。
 
第五章
    互着支撑做对方的稻草。这句话听上去很温馨,我决心毫不犹豫地抓住这根稻草,哪怕它脆弱到了仅够支撑我脱离泥沼一秒钟。
   “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?”静子仰着脸看我。
   “我当时以为这是个你的青春期的玩笑。”我一紧张就容易结巴。
   “你这么想我?我生气了。”静子说。
    相见真的是缘分,而相互着支撑竟然也不是句空话。静子开始看书了,男生依旧给她发消息,她会心动,她会回消息,当然她也同时给我发消息。
   “毕竟那是我的初恋。”她说。爱情的女子,脸上自然有一种光辉。
    我不忍心打搅,其实我也都知道。
    我们相约建了一个博克,起名叫作静子和子焉的约定。
   “这个约定,一定要努力去遵守。”我说。
   “好。”她说。
    我真的以为这只是小姑娘青春期的一个玩笑,但我决心很认真地去做。那一瞬间,两条马尾辫相互重叠。
莉娜进公司时候,扎着马尾辫子,清纯可人,一如稚嫩的高中学生。
“那辆银色的车子是你的啊?车头的狮子代表什么品牌啊?好漂亮的车车。”回忆里,她在笑。
“这是东风标致,我最喜欢的法国车。”我说。
记忆里,她仰头看着我,记忆里,她在副驾驶座朝我微笑,头发被五彩光线晕成红色,一切都那么美好。
    莉娜,莉娜,莉娜。
    莉娜的名字开始变得陌生和难以触碰。
   “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哪一件做到了?”又再是莉娜的声音,她责问我,她在哭泣。
   “你说过那么多,你哪件事情真的是做到了?”
   “我再也不要你进入我的生活,哪怕旁观也不要。”莉娜说。
    静子和子焉的约定:“静子和子焉约定,静子将努力复习准备高考,不再理会感情困扰;子焉要努力写作,每天为静子写故事。”
   “拉钩上吊,一百年不动摇。”
    我的心头最柔软的部分被静子触动,一如曾经被莉娜触动一样。
   “你爱我什么?”莉娜问。
   “你相信吗?我从来没有过初恋。”我说。
   “又骗人!”莉娜冷酷无情的否定我然后扭头就走。
   “我哪里骗你!”我在梦中惊醒,心脏开始绞痛。
   “静子,你还好吗?有没有乖乖的看书?还是又在想你的男朋友?”我在博克上留言。
   “我在看书拉,没有不乖阿。大叔,别这么罗索拉。”第二天,看到了静子的回复。
   “大叔?”
    好熟悉的称呼。
    我的心被牢牢的包裹起了伤口,但里面又开始流血。
   “已经是多久了?半年还是一年?”
   “感情有多久的保质期?”我问静子。
   “目前为止三个月,哈哈。”她笑。
从建立了那个博克,我和静子好像相互间拉近了距离,这种距离,既不远,也不近。我是她的生活和爱情咨询师,而她,是我的稻草。
我应该早就不是她的稻草了。
   “我们这算是感情吗?”静子问我。
   “当然算,为什么不?”
   “算是什么样的感情呢?”静子继续问。
   “你的父母,是亲情;你的男友,是爱情;我们之间,算友情。”我说。
   “哼!”她娇嗔。
    男和女之间的感情多么的复杂,好像我,死命地抓着稻草,三个月,半年,然后静子高考结束,她去北京上学,每天我都会去约定的博克兜一下,看看有没有更新,一天没有都会隐隐中失落。
    “大叔最近有没有爱上人?”静子问我。
    她自从去了北京上学,原本隔阂的初恋又开始燃烧,她寄给我的照片中映着红红的脸颊。她的QQ有时会是男孩用。
“大叔好。”男孩子也会对我一本正经的称呼。
我的心隐隐又开始流血。
“你好啊,最近和静子如何?”
“很不错呢,静子常和我说起你,有空来北京玩。”
“一定一定。”
标准范式的寒暄就是这样的。
时间一天天的过去,约定的博克中越来越满,我集结那许多的短篇自费出了本集子。
某天出门,开车路过原来公司的拐角,我忽然倦怠了,不想留在上海。
我开始联系出国。
集子出版的事情我没有和任何人说。

第六章
准备出国了。”我给静子发QQ。
  “去哪里?”
  “去意大利。”
  “还回来吗?”
  “再说。”
  “为什么?”
  “倦了。”
  对面沉默。
  “我们还有约定吗?”我的手机响。静子用手机给我发消息。
  “我们的约定的时限是你的高考,现在可以解除了。”我说。
  “你骗我。”
  “我晕。”
  “你说要给我出版一本属于我的小说集。”
  “我做到了,不是吗?每天都看到了我给你写的小说。”
  “你骗我。”
  我的心在痛。
  “你骗我。”莉娜也曾经这样说。
  “我做错了什么让你永远的隔绝我?”我在梦里朝着莉娜嘶喊,每当这种情况发生,第二天起床后我的声音都会嘶哑,喉咙痛。
  “我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的隔绝我?”静子打电话过来。
  “不不不。”我手忙脚乱的解释。
  “你还在想她?”静子问。
  “不不不。”我回答。
  “你骗我。”
  “我哪里骗你。”
  “当初约定,我忘记他努力高考,你忘记她努力生活。”
  “啊,我怎么记不清楚有这样的条款?”
“你在上海吗?”
“在阿。”
“我明天的飞机过来。”
“阿,别。”
“不,我要你来接我。”
电话忙,我不知所措,一年半过去了,这是我和静子的第一次见面。
“我该说些什么?我该做些什么?”
“我要忘记莉娜然后努力生活?我说过这样的话吗?”
“莉娜,我忘记了她吗?”
心头的所有回忆开始好像放映最快速的电影,一幕一幕一幕一幕,我半鞠躬着身子开始颤抖。
“莉娜,莉娜,莉娜。”
“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忘记你?”
我撕咬着牙齿。
莉娜说她是公主,要我给她给她写一本《一千零一夜》,以后每天睡觉前给她讲个故事。两年过去了,600个故事已经成册。可是,谁又要来听故事,故事又去讲给谁来听。
我茫然不知道了。
 
第七章
    一次和静子聊天,静子说自己身高164,体重80斤。我对她说,失恋是全无敌的特效减肥药。她说男友在北京,他们见不了面。我说,上帝啊,我是想去见别人却被人撵。
    我开着我的307在浦东机场的停车场等待。
    “这是什么岁数了还在玩网友见面。”我自嘲。
    聊了快两年,其实没有什么陌生了,她看到我的小狮子就快步走来,我打开车门,她顾自坐了进去。
    307已经六年了,可是因为有太多的回忆,所以一直没有更换,再说了,我都准备出国了,还谈什么换车不换车?
    甚至于我的房子,也正在中介所挂牌卖。
    “哇,为什么不装修?”静子在我临街的大窗户下面一屁股坐下,那个位置,曾经我和莉娜拥抱,相拥在窗前看风景。而这几年,我依旧保留这个爱好,躺在窗台上,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路人,然后一边喝咖啡一边写文字。
    “风景真得很不错呢。”她笑,脖颈长长,曲线美丽一如天鹅。
    “看过《白色巨塔》吗?”在静子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时候,我问她。
    当时台版的白色巨塔正热播,很偶然的看了,然后念念不忘,再去买了碟来反复看,直到差不多背熟台词为止。
    “里面的费翔有这样的说话,他说没想到一把年纪了,还要好像二十岁,为了躲避伤心地,而要到外国去。”我当时和静子说。上海是我的伤心地,野心和梦想,爱情和毁灭,一切的一切,如果我要忘记,只有彻底的离开。
    当年没有走,因为始终希望有人会挽留,一晃两三年,一直到1001夜的故事终于能完成。
    “我想我累了。”我说,我对自己说。
    “如果这样还证明不了我的爱,我也无能为力了。”几次几次,我翻着我的那本《1001夜》,每个故事都是心血写就,而我所有的激情,也在这种反复不断的自我折磨中消耗殆尽了。
    “不得不承认,写作是一种极其消耗的心力的方式。”一年过去了,我对静子说。静子考取了北京的大学。我为她高兴。
    “大叔,你还在想着她吗?”一年过去了,我的内心在回避着她的名字。
    心灵会自我保护,当受创过重,它就用遗忘和淡漠来克制。
    可是我实在不想违心说话,于是我只能沉默。
    “大叔,你还在想着她吗?”第二年,静子继续问我。
    “嗯。”我回答。
    “如果有个男子像大叔爱她一样爱我,我该如何的幸福?”静子在网线的那头发着感叹。
    “你的初恋呢?他难道不爱你?”
    “哈哈,别提他了,我都跟他说,当年高考时候幸亏遇到大叔,否则就完蛋了。”
    “那是自己努力能拉得出来。”
    “我还记得大叔说的那句话: ‘爱情阿,有时候真的很讨人厌。笑得不多,哭的倒是不少。其实不怕苦, 重点是要看苦得值不值得。只要找到对的人,就算再苦个10年20年应该都是值得吧。你跟他相处的时候,他是给你力量比较多,还是大部分时间都在耗损你的力量,答案自然就会出来了。’”
    “那可不是我说的。”我微微脸红:“引用引用。”
    “谢谢大叔,这许多年,总是很给我力量。”
    静子一句一句的打上来,我的眼眶湿润了。
    我的心底里,总存在一种特别的情愫,静子问我喜欢女生什么样的发型,我说是长长的卷发。“造型呢?”静子问。“萝莉的那种。”我的心跳,眼前好像出现了那个蜷蜷发的女子。“她在哪里?”“她过得可好?”“她可知道,很多年过去,我始终的念念不忘?”
    静子蜷缩在我的窗台上,超超短的裤子下面露着颀长的白腿,阳光下,明亮晃眼。
    我心头会跳,好像当年的每个早晨她迎着阳光走向我。
    我不想多看,开始帮她收拾房间。
    “我睡这里?咦……”静子真得长大了,拖长的鼻音后面明显带着诱惑。这些年我都始终单身,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引诱。所以就赶赶忙的逃出房间。
    两年多过去了,我开始慢慢忘记那些伤心,只记得和莉娜之间的快乐,我的手机中,还存着当年给她拍的每天一像。
    “爱你。”我在门后依靠着墙,掏出手机,轻轻的亲了一下。
    “啊,救命!”静子在房里大喊。
我赶忙跑进去:“怎么了?”
    “我试验一下,万一晚上有色狼跑进来你来不来得及救我。”
    “考验及格拉。”她的眼睛弯弯,好像一只小狐狸。
    “过来。”她站在床上指挥我。
    “又怎么了?大小姐。”
    “考试及格,英雄救美,奖励香吻一个。”她抱住我的脑袋,把嘴唇印在我的脸颊。
    “被你个小狐狸要害死了!”
    从分手后,我就没有过女人,性欲好像被冷藏起来一样,除了上班,就是写作,有时候喝酒,拒绝女人。
    “我又不是别的女人!”静子站在床上叉腰:“我是你的债权人!”
    “睡你的觉去,我也要睡觉了。”
    和她闹腾了会儿,一转眼就天黑。
    “难道不一起吗?”她假装的瞪大眼睛:“我都等你等到二十岁了耶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
第八章
 “子
焉,快点起来。”
    我习惯晚睡,晚上十点,是我写作状态最好的时间,然后我会一直工作到凌晨三点,每天一万字,这是两年前和莉娜分手后我给自己的每天作业。
    每天一万字,十天就是十万字,一个月三本书,一年三十本。超大剂量的写作,换来的是很不错的收入,更重要的是超强的透支脑力,使我摆脱了莉娜离开后的抑郁症。
    “嘿嘿,子焉,快点起来!”静子使劲地锤我门。
    “早晨八点?”小疯婆娘想要干什么?
     “果然,果然。”门一开,静子就蹿了进来:“就知道你一定窗帘紧闭天天懒觉。”
    “拜托,生活要健康积极向上阿,”
    “看,今天的阳光多好。”她顺手就拉开了窗帘。
    下飞机时候静子是卷卷发的女郎,早晨却束起了马尾。
    “子焉,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孩?”每隔大半年,静子都会在网上问我,她会给我传她最新的照片,清清瘦的脸颊,眼睛大大的特别有神。
    “萝莉是什么?”她问。
    “萝莉其实是《洛莉塔》,一本小说的名字,后来特别用来只称某一类型的女孩。”我对她说,心中闪过莉娜单薄的身形。
    莉娜喜欢萝莉的造型,其实她就是洛莉,瘦小单薄,紧身的T-SHIRT,然后用很多小饰品装饰,超超短的裙下是两条细细的腿。
    “为什么老穿超短裙。”我有时候会吃醋,我把她放在我的膝头,给她热烈的拥吻。
    我坐在凳子上,莉娜她生气时不会说话,犟头倔脑的使劲憋着,我的心头充满爱怜,我知道她每一寸的敏感,我会搂过她,不容她反抗,用我的嘴唇拱她的耳朵,几次三番,她忍不住痒就会讨饶。
    “色大叔!哼。”静子特地去找了《洛莉塔》看,她后来气鼓鼓的给我发邮件,邮件的附件是一张她的最新照片,好像洋娃娃的一般,超短的蓬蓬裙下是白色的丝袜,头发卷卷的斜披在肩。
    莉娜是卷发,莉娜是蜷发,好像小狗狗的毛一样,细腻柔软,我喜欢手指穿过她头发的感觉。
    “宿昔不梳头,丝发披两肩。婉伸郎膝上,何处不可怜。”
    “喂,色大叔。”
    窗帘拉起,久违的早晨阳光一下子占领了整个房间,两年多,这里从来不是他的领地,所以当他重新占领,我就被刺得双眼模糊。
    静子站在窗台处,身子周遭都是光辉,依稀里,美的好象一尊女神。
    “喂,色大叔。”静子大声叫我。
    “别乱嚷嚷。”我收敛了心情:“你又想干吗啊?”
    “我要去临江公园看大水。”静子很得意。
    她今天不是刚下飞机的洛莉装,没有超短裙也没有紧身衣,上身穿了件做旧的皮夹克,裤子是破破的牛仔,尖头的靴子上面铆着很多大铜钉。
    她看到我在打量她,不由自主地转了一个圈。
    “漂亮吧?这是特地准备的飞车装耶。”
    “哈哈,快点,我们去临江公园看大水。”
    “大水?”我的脑子因为没有睡够有些迟钝:“哪里有大水?”
    “切,难道是骗我的?”静子一脸的失望。
    “就是你带奕去的地方。”
    “阿。”我这才记起来,我把过去的网恋故事写成的那篇散文给她看,没想到她一直都记得。
    “我们要开摩托去,就是你常对我说的标致摩托车!”
    静子递过来两顶摩托盔:“大叔,好久没开车了吧,让我看看你的车技有没有退步。”
    那两顶头盔丢在墙角已经很久,上面满是灰尘,没想到她这么有心翻了出来,还特地洗了干净。
    “去吧去吧。”就这么被她强拉着出了门。
 
第九章
 “大
水在宝山,在一个叫做临江公园的地方。”
    我的车车虽然很久没开,但却保养得很好,时隔这些年,一打就着,发动机启动的瞬间,我的眼睛开始发亮。
    “哼,车子状况不错么,看来这两年也没少带人出去看大水。”静子嘴巴一嘟还生气了。
    古龙说,当女子不可理喻的时候男人要学会装聋作哑,我贯彻得很好,因为我戴起了头盔,可以假装什么都听不到。
    轰了两把油门,血管的鲜血和发动机里的机油一样开始转热。摩托车是一种玩具,它刺激男人的肾上腺素,让人感觉无所不能。
    “现代的男人不会摩托就好像古代的男人不懂骑马一样。”某篇小说里我这样描写。
    静子大一的时候冲这这句话还特地去找了一个玩摩托的小子坐车夫。
    “哼,又骗我。”隔开一个月她气冲冲的跑到网上来兴师问罪。
    “怎么了?”我问。
    “是你说骑马的男人彪悍的,那小子可却傻的好象头猪,笨都笨死了。”
    “啊,这也怪我?你看不上别人而已。”
    “子焉,你带着那些女孩的时候她们什么感觉?”
    我带着莉娜的时候是她第一次坐摩托,我让她抓紧我,她抓住了我,我让她抓紧,她手稍微紧了紧,我拉过她的手,让她环抱我,莉娜的手小小,莉娜的胳膊也短短,所以当她环抱我,她其实是全身贴住我。
    莉娜的脸,在头盔里红成了一个大苹果,大苹果有牌子,叫做红富士。
    “飞机起飞了。”我说,我偷偷垂下头,看着两只小小的手不安的扭在一起。
    “我的手是不是很像鸡爪爪?”
    每次去吃振鼎鸡,我都给莉娜点一份鸡爪子,然后她就把她的手在我面前做爪状。
    “三十年后我们的莉娜就是个水乡小老太了,干瘪瘪的身子,在人群中怎么找也找不到。”我笑谑。
    分手的那天我一步三回头,我说:“我可以来找你吗?”
    “别骚扰我!”
    “十年后呢?”
    “别骚扰我。”
    “二十年后呢?”
    “别这样,郭子焉,很快你就可以恢复的。”
    “三十年后呢?当你是个小老太婆的时候,我来找你,我们一起手搀手把剩下的日子过完。”
    “你真的比我妈还罗嗦,听到你说话就烦。”莉娜顺手把我拉进了黑名单。
    “不,不,不。”

    “为什么分手后都不能做朋友呢?”
    “因为他们爱过,爱过之后心里会有疙瘩,有了疙瘩不如彻底遗忘。”
    “相见不如不见。哈哈。”静子在电脑的那头笑得前仰后合。
    她的那段宝贝初恋当时也正如火如荼,考取了北京的大学,小男孩子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静子的男友。
    “我给了他名分。”静子说。
    一年后的静子,早就不是当年为了发个消息哭哭啼啼的小女孩,她开始独立,开始有选择的接触男生,而漂亮的静子,随便到哪处,都是男生视线的焦点。
    “我和奕比较呢?”自从知道了莉娜的年龄后,静子就不喜欢追问莉娜的事情。她愣要我交待奕的下文。
    “和奕没有下文的。”我说。
    她哪里肯信。
    莉娜也不信,我说我爱你,她说你爱过太多人。
    她说,恕我直言,我不认为你是个可以付托终身的男人。
    那时候莉娜有时候还肯和我在qq聊天,虽然说十句也不会有一句答话,但只要她答话,我就很开心。
    “我和奕总共就只见过三次面。”我说。
    “一夜情没有?快交待。”
    “哪里有。”
    “奕认识我的时候才十五岁。”
    “是不是如果二十岁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呢。”
    我开始装聋作哑。
    “为什么我感觉摩托不够刺激啊?”静子把面罩打开,凑在我的耳边大声喊。
    “你要刺激?”发动机的振颤和排气管的轰鸣,把久藏在我心底里的野性唤醒:“你要刺激?”
    “好吧,给你刺激。”
    我把后轮轻轻一扭,原地来了一个侧溜,轮壁斜擦着地面掠过,瞬间有种打滑的失控感。
    “啊。”静子发出一声尖叫,紧紧的环抱我,她全身贴得我好紧,我感觉背脊处碰到的两朵柔软。我有些不安,松了松油门,把摩托恢复正常驾驶。
    静子没有松手,她打开面罩,顺手把我的面罩也打开,强风一下子吹进了我的头盔,顺带跟着风,静子轻柔的在我耳边说。
    “子焉,你乖乖的。”
然后,环抱着我的腰的手紧了紧。
    “子焉你乖乖的。”
    “乖乖看书,高三时候的静子经常被我训斥。你不乖乖看书,我就不给你看新小说了。”
    “静子和子焉的约定”是我们一同建的空间,每天早晨,静子都可以看到当晚我写的最新篇章,而我,也在上面检查她是否用心看书。
    “你就不怕我骗你?”静子在网线那头笑呵呵。
    “我怕你骗我什么?骗我说看书了实际上却没看?”
    “恩,你不怕?”
    我哑然失笑。
    “如果你这样,那你就不怕我也骗你?”
    “哼,你敢骗我!”
    抱歉,我骗了你。
    我不敢搭腔。
    《1001夜》是我答应莉娜的,在失去她的岁月里,我强迫自己每天写作,我要创作1001个短篇故事,然后把文字出版送给她。
    莉娜早就不稀罕了。
    隔绝了qq,隔绝了msn,隔绝了手机,甚至我的信箱地址也被列入了垃圾邮件。
    这种情况下,我能做什么?
    绝望,绝望,始终的绝望。
    “抱歉,我骗了你。”
    每个写作的人都希望写出的文字有人看,可是我日复一日的写,没有人稀罕,这种绝望下我完全的丧失了灵感。别说1001夜,别说每天一万字,就是每天五百字,我也码不出。
    幸亏我遇到了静子。
         
第十章
 “这
就是大水?”静子流露出来极大的失望。
    所谓的大水,就是长江入海口在宝山的一个洋面,水很混浊,四周也很喧闹,既没有大海的蔚蓝和壮阔,也没有江河的婉约和秀丽。很早很早前,我写过一篇小说《我和我的三个女子》,讲述曾经发生在大水边的有关奕的爱情故事,却不料被静子如此的念念不忘。
    “连贝壳也没有。”静子很不满。
    但转瞬,她又流露出快乐。
    “和我说说,你当时是在哪里吻她的。”
    我困窘。
    “那是远远在00年的千禧的事情了。”
    “快说快说。”
    “不。”
    “快说。”
    “你不说我就跳下去。”
    静子站在一块大礁石的上面,皮靴的底很硬,看着就有滑跤的可能。
    “好啦,我算输给你了,你先下来。”
    静子把手伸给我,修长的手指,触感很滑嫩,我心头一凛,克制住自己的心猿意马。
    “是这里呢还是这里?”
    00年的千禧日阿……我陷进了深深的回忆中。
    “奕是真的十五岁,那天,我把她带到这里,那时候,临江公园还没有成型,这里只是堤坝,江水更汹涌一点,四周更加没有喧闹的小贩。”
    “天是很冷的,我记得,两个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,然后……似乎……是不是她的脚一滑?我拉住他的手一紧?然后……我把她抱在我怀里……然后……我吻了她。”
    “恩,好浪漫啊。”静子斜歪着头,脸上红彤彤的。
    “00年啊,我几岁?”静子小心得算了一下。
    “哼,我竟然才八岁!”静子捶了我一下。
    “在我八岁的时候,你竟然敢吻别人。”静子使劲捶我。
    江风依旧很大,静子的脸却红红彤彤,让我忍不住的心动……
    她也慢慢的合上眼……
    “呵呵,来,我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。”
    我克制住自己,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。
    “哼,坏人。”静子嘟着嘴。
    “你们真的只见过三次?”
    “哪里哪里。”我急忙掩饰自己,拉着她走向一个烧烤摊。
    “羊肉串一块,鱿鱼两块。”烧烤摊的大伯来给我解围。
    “恩,还挺香的。”静子边吃边说。
    我等她吃完羊肉串,忽然就皱起眉头,我说:“啊,前两天报纸说,现在的羊肉串是用猫肉做的……”
    静子一阵作呕,我趁她来不及抬头赶忙跑。
    身后传来静子的大嚷:“死郭子,敢耍我!”
         
第十一章
 “最近她怎么样?”我问小花。
    小花是莉娜的朋友和邻居,始终都很要好,她从开始看到了结尾,就如同她百思不解我们的开始一样,我们的分手也让她困惑,特别是最后我的失控好像海水冲击波,一浪接一浪,而莉娜,从早先的千般肯万般肯到了最后的宁死不屈,她简直是抓破了脑袋也不明白。
    “最近她怎么样?”
    “很好啊,快结婚了。”小花说。
    从公司辞职后我就没有了莉娜的音讯,其实地球虽大,你若有心照样可以找到,可是我真的不敢了,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回避。
    回避逃避彻底的远离。
    但,千般万般柔情,总是系在心尖,这样的我,又能跑到哪里去。
    每年,我总是例行的请小花吃饭,给她送礼物,想尽法子的讨好她,只盼从她口里知道些莉娜的音讯。
    其实我要知道的不多,我只想知道,莉娜过得好不好。
    莉娜,你过得好吗?
    每天的凌晨,在写完稿件后,我都会给莉娜的地址发一封邮件,虽然知道,她的信箱可能早就因我废弃,但这已经是我的习惯。
    “其实我不要知道很多的。”我对花花说:“你只要告诉我她好不好就可以了。”
    听到莉娜要结婚,我的心头又开始淌血,这也是我所以不愿意知道太多关于莉娜的事情的原因。
    “你不要告诉我太多。”我对小花说,身形有些踉跄。
    “但我又不能不去知道她些什么。”
    “我只要知道她好不好。”
    “我其实该给你祝福的。”我在信里这样写:“但我嫉妒,我没办法强行欢笑着说祝福你,我也能给你幸福,你知道的,而我,在没有你的地方,怎么会有幸福。”
    “哼哼哼,快点写,等等姐姐来帮你审批。”
    看着我陷入了沉思,静子在一边嚷嚷开了。
    “你的存折呢?”静子来了之后,我开始享受不到夜晚十点到凌晨四点的写作时光,因为她每到八点一定会准时喊我起床。
    “懒猪,起床。”她嚷嚷。
    “静子,我要给你提个意见。”
    “你说。”静子微微扬着脸,脸颊处微微绒的汗毛,映着阳光显出金黄的颜色。
    “静子,你”——静子喜欢和我抢窗台,她蜷缩在窗台上,头枕着膝盖,卷发披散下来——我说话有些迟疑。
    “嗯?”静子的鼻子里发出颤音,颤抖了我的心。
    我心一横,抗拒了诱惑。
    我说:“静子,你别看似淑女,整天乱嚷嚷行不行?”
    “臭大叔。”她随手丢过来一个枕头,枕头边稍带上了一个杯子,杯子掉在地上,碎的玻璃一地。
    “你存折放哪去了?”某一天静子在我房间翻箱倒柜。
    “你要干吗?”我吓了一跳。
    “帮你介绍女朋友阿,自然要看看你的存款。”
    不知道她怎么找的,竟然真的从我写作桌的夹板里把我的折子找了出来。
    “还是个小富翁阿。真看不出来,以为你吃光用光的呢。”
    这几年,几部书都卖得不错,每天的勤奋笔耕还是带来一点的小回报,再说我又开销特少,整天的窝在家里,没有社交也没有朋友。
    “去提十万块出来。”她命令我。
    “干吗?”我吓了一跳。
    她洋洋得意的挥舞着一张效果图:“当然是装修啦——看,这是我让设计公司出的效果图。”
我真的被吓到了。
    她很得意得四处比划——“这里呢要做个隔断,这里放洗衣机,这里是电视柜。”——她瞄了一眼存折上的数字,愈发的得意——“看你还有点钱,所以就去买个52寸的液晶屏,就放这里,音响不知道够不够钱,我去问问朋友看什么牌子的好。”
    “发疯了啊?”我叫。
    “我就嫌这个窗台不舒服。”她自顾自的继续说:“这里要多放些软垫,墙壁颜色用柠檬黄好不好?”
    我都要昏倒了。
    “我喜欢的风格你要吓死的。”莉娜说。
    “告诉我啊。”我说。
    “我会留你一个房间,专心的等你回来。”
    “别,子焉,我现在需要的是你给我自由,你给了,所以谢谢你,我会找到对的人,给我许多温柔。”
    离职前的两个月,分手了很多次,为什么这么说,因为我总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,也低估了我对她的爱。
    一次分手,我一次又一次失控,转过身说再见,第二天又去乞求重新开始。
    一次一次的,我只要看到她就会心绞痛,治疗的唯一办法就是去乞求。
    感情不是求来的,我的一次又一次,她看到的不是我的心碎我的心痛,而是我的反复和纠缠。
    所以当我辞职离开,她顺手把所有都删去。
    我对于她,早就是过去时。
    何止是过去时,她可能甚至都不想提起。
    情何以堪,情何以堪。
    “老实交待,这里躺过多少女人?”静子继续嚷嚷。
    她从进门开始就看我的浴缸不惯,我热爱泡澡,所以虽然房子没装修,但浴室是大致做了一下的。喜欢泡澡自然要大浴缸,大浴缸并且有按摩喷嘴,单人的嫌小嫌深度不够,所以弄了一个双人缸。
    “啧啧。”静子一脸的鄙夷。
    “色大叔,真恶心。”
    “到底躺过多少女人在这里。”她一脸鄙夷。
    天地良心,两三年了,我始终都是一个人过。
    “你很快就会恢复的,郭子焉。”莉娜说。
    我恢复了吗?我恢复了吗?不心痛就算是恢复吗?
    “哼,我要砸掉它。看,设计图里是淋浴间,再不准这种恶心的东西出现。”静子在自弹自唱。
    我八丈和尚摸不到头脑:“干吗啊?”
    “你要干吗啊?”我脑袋都昏了。
    “装修!”
    “谁批准的?”
    “我啊。”她的纤纤指翘起,对准她自己的鼻子。
    “我晕。”
    “我要去意大利了呀。”
    “谁批准的?”
    “什么谁批准的?”
    “去意大利呀,没人批准你去。”
         
第十二章
  我
的三百课时意大利语早就学够,也通过了语言考核,在知道莉娜要结婚的消息后我就和中介签约准备离开。
    “谁批准的?”我真的是生气了。
    “我难道要你批准我留在中国还是意大利?”
    我说话的语气可能是生硬了一点,我的嗓音可能是尖锐了一点,然后呢,我的鼻音可能是轻轻的哼了一下。
    静子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。
    静子的眼睛好美,长长的睫毛弯弯的眼形,那里面是一潭深深的池水,我不敢轻易往里看。
    池水泛滥了,池水泛滥了。
    池水好像长江水,冲过大堤,漫过城市,冲走了一切能冲走的东西,淹没了一切能淹没的东西,其中包括了我的心。
    静子在我怀抱里抽泣,肩膀一耸一耸,我的手指掠过她的发,发丝细腻和柔顺。
    “不哭不哭。”我轻轻搂住她,我轻轻的哄她。
    我忍不住弯腰,鼻翼埋在她的发间,沁入心扉的是一股少女的气息。
    “不。”我的内心在挣扎,我挣扎着要逃离。
    静子环抱住我,她不让我逃,她拉住我往下掉。
    “不。”我的内心在摇晃。
    “为什么不?”她仰脸看着我。
    “你让我纯洁一次吧。”我不能朝静子的眼睛看,那里是地狱,烈焰合着诱惑在把我煎熬。“你让我纯洁一次吧。”我的灵魂开始飘上天,他怀着悲悯的心看着我。
    “你根本就是恶棍,一切都是你预谋的,预谋接近我,预谋诱惑我,然后预谋了这一切。”
    我把照片摊在莉娜面前,照片里的莉娜光洁一如婴孩,我发出恶魔的声音。
    我说:“我要你回到我身边,不然我就公开这一切。”
    莉娜崩溃了,我所谓的爱情下面,藏着一张魔鬼的脸。
    “你根本就是恶棍,一切都是你预谋的,预谋接近我,预谋诱惑我,然后预谋了这一切。”
    “我爱你啊,我爱你啊,我爱你啊。”
    魔鬼张开嘴巴露出獠牙,就不会有人再相信他也长着天使一样洁白的翅膀。
    “我爱你啊,我爱你啊,我爱你。”
    我颓然倒在地上,莉娜离开再也没有回顾。
    “请让我纯洁一次吧,那一切真的不是预谋。”
    灵魂在天上看着我,我试图挣扎出静子的怀抱。
    “我即使背负着最卑鄙无耻者的恶名也不能让你离开我。”我说。
    镜头回放,然后我拿出一张记忆卡,里面有曾经拍过的亲热照片,有一个人的,有两个人的。
    “你不能拿我的爱情来威胁我。”莉娜说,她从最初的震撼中恢复了过来,毅然对我说。
    “即使毁灭掉所有的一切,我依旧可以重新生活。”她说。
    我倒在地上,翅膀在烈焰中发出焦糊的臭味,当魔鬼不能飞翔,他就注定了是小丑。
    “永别了,永别了,永别了。”
    “如果有个男子像大叔爱她一样爱我,我该如何的幸福?”那一年静子这样的感叹。
    我给她回话,我说,那你一定跑得比兔子还快,并且诅咒再也不会遇到。
    我的灵魂在半空中看着我,我在挣扎,挣扎越来越无力,静子紧紧地抱住我,不让我离开,她仰着脸,微微颤的朝我靠近。
    “上帝啊,拯救我吧,别再让我靠近了,我从来都没有过预谋什么啊。”
     我的脸上湿湿的,我的脸上滑滑的,那是我的眼泪,然后是静子的眼泪,两个人的眼泪合在一起,更湿了,更滑了,两个人的唇也合在了一起,我的喉咙忍不住地吞咽,灵魂一叹气,噌的一下回到我身上。
    “乖,别哭了。”
    我用唇一点一点的亲吻静子的泪水,泪水在唇上,唇就变得更加轻柔,一点一点地,静子开始颤抖,好像是恶狼嘴边的小羊。
    恶狼张开嘴,恶浪露出了獠牙,恶浪想要吃小羊。
    “不,绝不!”
    我一下子推开静子,静子惊恐的看着我。
    “别太快,让我们慢一点。”我说。
    我摸摸静子的头:“慢慢的才更幸福。”
    静子破涕而笑。
         
第十三章
    子怀抱着靠垫斜躺在床边,温顺一如猫咪。她注视着我,我蜷着身子在窗台上写作。
    “为什么你每天强迫自己必须写一万字呢?”她问我。
    “为了忏悔和赎罪。”我说。
    她以为我在开玩笑,切了一声就不搭话。
    宁谧是一种幸福,我不再讨厌阳光,也不固执的只在半夜写作,甚至,我觉得,下午时光被太阳暖暖的晒着是最快乐的事情。
    “爱你。”静子用鼻子拱拱我。
    “我也爱你。”我也拱拱她。
    她在我怀里,像只懒洋洋的猫咪,头发滑过了我的脸颊。
    “我想去拉直发。”她说。
    “嗯?”
    “我看到你手机里她的照片的,我不想和她一样。”
    “嗯。”
    我照样在全神贯注的写作,文字下,莉娜的面容模糊不清。
    “你还去意大利吗?”小猫咪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,鼻腔里发出满意的哼哼。
    “嗯。”
    “哼,知道我在说什么吗?”猫咪伸出爪子,挠了我一下。
    “痛啊。”我叫起来。
    “不准叫痛,叫痛就是不爱我!”猫咪说。
    恍惚中,所有的时光全部倒流,我分不清楚谁是谁非,我也分不清楚谁是谁,我低下头,吻住她的嘴。
    “你去拉个直发吧。”我说。
    “我再也不想把你和她搞混了。”我对自己说。
    “你是你,她是她。”我对静子说。
    “还要去意大利吗?”静子问。
    “去啊,为什么不?去两年读个研究生回来。”我说。
    我朝她微笑:“我不卖房子了,我每年的暑假都会回中国来陪你。”
    “欧耶!”静子兴高采烈的亲了我一下。
    “我们可以开始装修了吗?”静子问我。
    “可以啊,明天我去取钱,然后你把装修的定金付上,但是我有个条件。”
    “什么条件?”
    “我还是要个按摩大浴缸。”
    静子的脸微微红了一下:“前面不让你买浴缸么是有原因的呀,现在当然没问题,还买那种双人的好了。”
    “为什么啊。”我假装不知道,问她。
    “油~~”她红着脸逃走了。
    日出,然后是日落,朝霞到晚霞,然后霓虹来了。我和静子依偎在窗台上,一整天两个人都不动。
    “今天不写小说了吗?”她忽然问。 
    “恩。”我鼻子里发出声音。
    三年了,忽然觉得好累,是到了和所有一切过去说bye-bye的时侯了吗?我问自己。
    “不要!”静子说,静子在我脸上亲了一下:“大叔不准偷懒,我等等来看你作业。”
    “一万字哦,不准偷懒。”静子轻盈的从我怀抱里跳了出来。
    “还有,我们该换车啦,要么给我买个308,要么换成个更大的508。”
    我们?…….
    “我今天准备写个欢快一点的故事了。”我对自己说。
    “1002夜吗?”我在心底里微笑。
    “这是新的第一夜。”我在笔记本里开始打上这样一串字:“谨以此献给我爱的静子。”

作者:郭子焉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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